-2018個展11月3日~12月2日
五﹑六年前,在YOUNG ART TAIPEI博覽會中,隨意逛進一家日本畫廊,忽然一幅20號左右的作品,使人眼睛為之一亮。當下搜尋腦中的視覺記憶庫,卻從未有人以如此的景象來構圖。畫面的一半留白,四分之一是黑色的背景,岩石夾在黑與白之間。但是這並非是現實世界的景象,而是內心世界的山水。畫中主角是一顆「主觀的」岩石,有點孤傲有點茫然卻又堅毅,立在一個未知的空間,沒有大聲喧嘩來吸引目光,卻又不減損其澎湃的力量。
當我好奇地詢問誰是創作者時,日籍老闆給了驚喜的答案:他叫徐凡軒,是你們台灣人﹗原來當時剛過三十而立的他,正在日本膠彩畫重鎮愛知縣立藝術大學研習博士課程。而要進入愛知藝大就讀,皆是具有頂尖美術天賦的學生。在嚴格審核之下,愛知藝大近五十年來只有四位美術博士,徐凡軒是其中一位且是唯一的外國人﹗
自那時之後,我時常關注徐凡軒先生的創作。其作品的不凡之處,在於開創了「風景山水」的新風格:以膠彩畫的細緻美學,將外在風景純化,呈現內在山水的情感想像。他將心境化為筆墨,在虛實朦朧之間,流露著深刻的意涵,使得山川大海也變得有情感與哲思。這個新風格至少有以下幾點特色。
第一,以風景「純化」建構新山水。「純化」指畫面的元素純粹,構圖純粹,色彩純粹。例如《彼方》,背景是無垠的黑色,前景則是綿延無盡的白色,一座被侵蝕的岩山兀立其中;而黑白之間的辯證,隨著岩石中黑色縫隙與蜿蜒流下灰黑細紋,卻構建出驚人的立體感,也延伸出更多的對話空間。
第二,從「山」至「水」的主角轉移。傳統山水畫,山往往是主角,江河溪海則是點綴的配角。徐凡軒生長於四面環海的台灣,後又於日本習畫,故鄉在海的另一邊,便有意讓「水」的意象成為台灣新山水畫中的主角。「水光」系列的作品,不論是白霧、海浪、漣漪、瀑布、溪河或大海等,便是對此的具體實踐。例如《垠Ⅰ》與《垠Ⅱ》作品,此「海」已非一時一地的景象,而是以一層又一層淡雅而又洶湧的白色海浪,堆疊出內心濃厚的思愁。
第三,光影耀動的美學。由於十餘年來對「水」的深入鑽研與創作,使得徐凡軒對於水的光影變化,有了很好的掌握。他更進一步思索如何將東方陰陽變化的哲理,結合日本獨特幻滅式美學,因而開創出「天光」系列的作品。例如《KOMOREBI(B-1)》與《KOMOREBI(B-2)》作品中,描繪日光穿透樹葉縫隙散落在地面上躍動,在這真實的一瞬間,幻化為永恆的美感。
總之,徐凡軒是一位具有美學理論且不斷創作的藝術家,開創出獨特的新山水畫與「純化」風格,並在台灣與日本皆有一定的迴響。曾有一位日本老太太在觀賞一幅三百號《LUNNA-SEA3》後,急著要找到徐凡軒本人,因為她深刻感受到畫中的孤寂情感。藝術感人若斯,大概是對藝術家最高的禮讚了﹗但是,徐凡軒並不以此為滿足,近期佳作更是在內在山水的情感想像上有了新的面向。例如《一本松》,雪地中的小松樹在暖和日光的照耀下,顯現頑強且盎然的生存意志。又如《晚禱Ⅱ》中,一隻屋頂上的貓咪面向崇高的廟宇,而身體卻處於白色與藍色屋瓦的交界處,像是正在跨越人間與天界的狀態;不知貓咪如何跨過這條人天界線,但是有了堅定的方向,也就離心中真實的救贖不遠了。